又是一个无梦的安眠,苏醒过来的时候,马车还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或轻或重的颠簸着,安妮掀开窗户的帘布,外面是一抹初升的晨曦,在遥遥的森林边际升起一个半圆,预兆着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。
这是上山的路……
安妮摸了摸蒂娜的额头,稍微有些温度从手心传来,让她安心了不少,脆弱得如同不堪冷风吹拂的秋花的少女还在熟睡,两天赶路虽然不舒服,但是也算是有了调养,蒂娜已经在慢慢的恢复。
昨天学来的调和法已经被活学活用了,蒂娜现在靠着安妮的办法也能很好的缓解痛苦的病症——其实方法很简单,被基德亲自魔化的安妮,虽然并未完全成为亚种,但是实际上已经是半个恶魔,恶魔的血非常的霸道,无论是宏观的腐蚀性,还是微观的细胞吞噬性,安妮的血刚猛有余而侵蚀力不足,正好可以强化蒂娜已经崩溃的抵抗力,所需的量也不大。
“你这是去哪里?”安妮打开车厢门,询问着坐在车夫座驾的基德,“这不是回山谷的路,为什么要上山?”
“小安妮想让蒂娜从寒冰潭潜水回去山谷吗?”基德一脸头疼的表情。
“可你不是说过那个山谷,从外面的其他地方进不去吗?”
“我不这么说你会乖乖留在那里十年那么久吗?明明学东西的时候挺聪明的,一学就会,为什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会那么笨……你想想,平时我驾着马车出去购物的时候走哪里?带着小白潜水?”小白是山谷里的一匹性情奇怪的白马,平时在山谷,基德就拿掉马套缰绳让它随便跑,一到要出去的时候,它就自己回来乖乖拉车。
“那为什么……”安妮咬牙切齿的看着前面的背影,那个该死的骗子现在一定嬉皮笑脸一脸欠揍的样子。
“路当然是有的,只是你一年一次的出逃计划实在是不敢恭维,每次都能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,我也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啊……”无奈的语气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。
气疯了的安妮抄起后边放着的平底锅就往他头上砸,却被他看也不看的缩头躲开,一击不中,安妮就泄气了,郁闷的把锅放了回去。
“现在不怕我逃走了?这么明目张胆的走这条路。”
“已经不用担心了,以前不让你出去是怕你死掉,现在你的剑术已经在我之上,也死过一次,知道世道凶险,凡事留心,没那么容易死。”
“哼。”安妮关上车厢门,轻轻皱着眉躺回了毯子里,这才发现蒂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,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安妮。这两三天,蒂娜一直苦于病痛,无暇他顾,现在渐渐好起来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?不能说话,真是可惜,蒂娜长得其实很可爱,是那种特别让人想要保护的类型,安妮很喜欢这孩子。
“蒂娜。”安妮顺了顺她的头发,“还没有自我介绍,我叫安妮,外面那个马夫不用管他。我们是你妈妈派来的,你妈妈的遗愿,是让你好好活下去,你要记住知道吗。”
蒂娜张了张嘴,却咿呀的说不出话,暗淡着神情。
“不要怪你的爸爸,总有一天你会理解他的,会原谅他的。也不要怪你的后妈,那位妮娜小姐,她从来没有对你有怨恨之情,她只是一心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而已,我觉得爱一个人是无罪的,希望你也不要恨她,或许你长大之后有了喜欢的人,就会明白她的心情的,会原谅她。”安妮说着,心头黯然,这些话为什么这么像曾经瑟琳娜对自己说过的那些……原来说着那些话的瑟琳娜,是这种感受的啊,可是这样又要安妮何去何从?
错综复杂的心情让安妮说不下去了,轻轻叹了叹气,让人意外的是,蒂娜却好像察觉到她有心事一样,疑虑的看着她,握着她的手静侯安妮的心声吐露。有些事情是不说为好的,安妮是这么觉得的,所以只是笑了笑,抱着蒂娜闭上眼睛小憩了。
马车摇摇晃晃的,两个女孩因为虚弱和困顿再一次入眠,只是没睡多久,安妮被外面的奇怪声音吵醒了,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各种古怪的声音,像是狼在嚎叫,又仿佛飞鸟的悲鸣,听着却又犹如深海巨鲸的回响。
安妮想打开车门问问怎么回事,但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,总感觉就连转一下身都异常费力,不是那种筋疲力尽的乏力,而是彻底放松的慵懒,从意识上感到完全不想动的程度。
唯一活跃着的感官就只有耳朵和鼻子。
来了,这次很近,近得仿佛就在马车旁边,有沉重的脚步夹杂着踩碎落叶的声音,听这缓慢的步伐,是两脚直立的动物,但到底是什么?
又来了,这次感觉在马车的另一边,听起来像是尾巴扫过枯叶的声音,偶尔间杂着碾碎断枝的噼啪声,泥土和鳞片摩擦的声响让人感觉那是极其巨大的动物,但到底是什么?
这次来的,是翅膀的扇动,就在马车的正上方,但是安妮听不下去了,这些声音听着那么的累人,每每细听就感觉脑子里的负担就加重一点,睡意也越来越重。
她又做梦了吗……安妮迷蒙的闭上了眼睛。
“安妮!!!”
“嗬!”
什么都没有,狼的嚎叫,鸟的悲鸣,鲸的回响,也没有围绕着马车的各种声音,安妮像是死而复苏一样猛的吸进了一口空气,睁开了眼睛。
不是马车的车厢,这周围是她无比熟悉的地方,所有的布置都是她曾经亲手弄的,这是她自己的房间。蒂娜正一脸紧张的坐在安妮旁边的椅子上,身上裹着毯子。基德就在安妮的床前半跪着,左手正附在她的脸上,脸上的表情是安妮从来没见过的……担忧?
这个人也会有这种表情吗?这样啊……
“怎么回事?”他似乎对自己的表情没有意识。
“做了个梦而已,怎么了?”安妮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,说话也轻飘飘的。
“还真是个长梦。梦见什么了?”安妮感觉自己的脸正被他摩挲着,但是梦里的那种无力感仿佛漂移到了现实,她一点动的想法也没有。
“为什么要告诉你……”感觉是第一次掌握了主动权,安妮调皮的想要获得一次小胜利,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。
“呵呵呵呵呵——”基德头一次因为安妮的反击无奈的笑了,但是没有任何惩罚她的意思,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,然后就把被子给她盖好了。
“欢迎回家,安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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